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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梯直达

1楼 [收藏(0)] [报告]

发表于 2005-05-13 14:15 |只看该作者 |倒序浏览

夏天的后半夜，月亮下去了，太阳还没有出，回龙观的上空只剩下一片黑色浑浊的天；偶尔传来街上为了糊口而大早忙碌的声音，大概3点钟了罢。他坐起身，摸出手机打开，发出了微弱的光，像一个即将没油的油灯，一种让人郁闷的亮度。拱上那双跟了他三年的拖鞋，拖拖拉拉的来到了窗前。外面还是有点黑，小区里很安静，死寂一般。
“老公，你就去么？”是一个年轻女性朦胧的声音。里边的小屋子里，发出一阵弱小的咳嗽。
“唔。”老王一面听，一面应。
妻子在枕头底下掏了半天，掏出一把钥匙，交给老王，老王接了，抖抖的装入衣袋，又在外面按了两下；便合上手机，走向里屋子去了。那屋子里面，正在悉悉卒卒的响，接着便又是一通婴儿哭泣中的弱小咳声。老王候他平静下去，才低低的叫道，“小宝贝……爸爸出去了。……爸爸晚上回来给你买水枪玩。”
老王听得儿子安静了，料他又安心睡着了；亲了儿子软软的脸颊便出了门，咯噔咯噔地走着，楼道里的回声很分别地回应地。他朝楼下那辆破旧地自行车走去，开锁，推着走了。街上黑沉沉的一无所有，只有三合庄南门口那条灰白的路，看得分明。路灯照着他的两脚，一前一后的走。天气比屋子里冷多了，毕竟才是4月，也毕竟还未到深夏；老王倒觉爽快，仿佛一旦变了少年，得了神通，像蓦地多了好多本领似的，跨步格外高远。而且路也愈走愈分明，天也愈走愈亮了。
老王正在八达岭高速附路上走路，忽然吃了一惊，西三旗旧货市场的天桥底下，明明白白站着许多人。他便退了几步，在一棵杨树下蹩着看着前面在发生什么。一会儿，身上觉得有些发冷。
“靠，老王你太猥琐了吧，不就卖自行车嘛，兄弟都来了好几趟了！”
“啊！老王啊！不用这样吧，都是我们一行的，来弄我，痛方，房正，不用怕。”
老王又吃一惊，睁眼看时，几个混在七街年轻人从他面前过去了。一个还回头看他，样子不甚分明，但很像久饿的人见了食物一般，眼里闪出一种鄙视也有一种同情。老王看看天空，差不多已经清晨了。按一按衣袋，硬硬的还在。仰起头两面一望，只见许多古怪的年轻人，三三两两，鬼似的在那里徘徊；定睛再看，却也看不出什么别的奇怪，只是有点面熟，似乎哪儿见过。
没有多久，又见几个人，在那边走动；土著的京腔，说着什么，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。老王推车也凑了过去。一阵脚步声响，一眨眼，已经拥过了一大簇人。那三三两两的人，也忽然合作一堆，潮一般向前进；到了天桥底下，已经黑压压的一片了，便突然立住，簇成一个半圆。老王也向那边看，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；颈项都伸得很长，仿佛许多鸭，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，向上提着。
“喂！一手交钱，一手交货！”一个浑身黑色满脸横肉的人，一口那种最最欠抽的京片子，站在老王面前，眼光正像两把刀，刺得老王缩小了一半。那人一只大手，向他摊着；一只手却撮着一张钞票，20人民币。
老王慌忙摸出钥匙，抖抖的想交给他，却又不敢去接他的东西。那人便焦急起来，嚷道，“怕什么？怎的不拿！”老王还踌躇着；黑的人便横过来，狠狠的问：你的自行车是哪个？不卖拉倒，赶紧给我回去！！老王指了指自己的那辆自行车，凤凰的，伴随自己11年了。那黑人一手把那皱巴巴的20块钱塞给老王，瞪了瞪眼：哥们，给你钱了啊。转身去了。嘴里哼着说，“一看就是七街的SB，连车子这么破……。”
这车都卖啊，才卖几个钱啊？老王也似乎听得有人问他，但他并不答应；他的精神，现在只在一个20块钱上，仿佛抱着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，别的事情，都已置之度外了；工资越来越低没关系，04年的年底双薪不发也没关系，公司05年铁定歇菜更他妈的没有关系；他现在要将这新的生命，移植到他家里，收获许多幸福。太阳也出来了；也该上班了，在他面前，显出一条大道，大道通往上地七街那几幢破落的暗黄色矮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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